宋潛看著顧朝，花了有近十秒鐘才將他從記憶中的犄角旮旯裏拎了出來，想起來他是自己曾經在陳戟家樓下見他的人，是陳戟的朋友，當時還問過自己會不會打球。

他怎麽會在這呢？

被叫做“李姐”的經理彎腰在辦公桌的抽屜裏翻找了會兒，拿出一個掛著小籃球模型的鑰匙扣，繞到顧朝身邊，遞給他，好言好語的笑著說：“朝朝，是這個嗎？我昨天看見了，就怕是你的，就給收著了。”

“是這個，謝謝李姐！”顧朝笑嘻嘻的把鑰匙扣揣進兜裏，走到宋潛面前，“你還沒回答我，你是宋潛嗎？我應該不會認錯，你長高了，臉好像也張開了些。”

“顧朝，”宋潛說，“我是宋潛，我也記得你。”

祁意在一旁看得一臉懵。

那個叫顧朝的男生就長相和身高而言，一看就不能是宋潛的同學什麽的，他也沒聽宋潛提起過，有認識這樣一個朋友。

到底怎麽回事兒？

“這是？”祁意還沒來得及問宋潛，顧朝就先開口問了，“這是你哥哥嗎？當年在陳戟家樓下，你跟我說過的，長得特別好看，超級無敵帥氣的哥哥？”

祁意和宋潛同時臉一紅。

且一個比一個紅。

於宋潛，這是像把他的心思□□裸的攤到當事人面前的羞恥，是公開處刑。

於祁意，是意外和不好意思了，意外宋潛會和別人那樣說自己，不好意思宋潛會說那樣的話。

“是，”宋潛拿手背擦了擦臉，有點燙手，他擠出一個笑容，盡量輕松的說，“他是我哥，祁意。”

“陳戟的家教嘛，”顧朝把祁意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長得是挺好的。”

祁意：這都什麽和什麽？

怎麽又和陳戟扯上關系了？

“對了，”顧朝問，“你們倆在我家店裏的經理辦公室做什麽？”

你家店？

為了和祁意在同一個地方打暑假工的宋小朋友瞬間卑鄙了。

他把顧朝拉到一邊，簡潔明了好語氣的拜托了他，能不能幫忙讓自己留在這裏上班，他會好好努力的。

顧朝答應了，不過同時作為交換，問宋潛要了個東西。

“我以前天天都能見著陳戟，就沒想著問他要電話，也就加了QQ聯系，他突然搬走，都沒有和我說一聲，我QQ問他，他也總是不在線，在線也不回，我想，你哥曾經做過他的家教，應該有聯系電話吧？”

顧朝和陳戟是朋友。

是以前天天會見面會打球的好朋友。

所以給也沒關系的吧。

宋潛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說服自己拋棄了心理負擔，毫無底線，毫無原則，只顧自私自利的把本來就一直討厭的陳戟賣了。

他利索的拿出自己的手機，把之前存進去的陳戟電話給了顧朝，順便也留了個顧朝的電話。

解決完之後，顧朝應該是還有事，去和李經理說了幾句話後，對祁意和宋潛揮揮手就走了。

他家店果然就是他家店。

顧朝只說了幾句話，經理就在他走後，和宋潛說他也可以留下來一起上班了。

第二天才開始上班，回去的路上，祁意問：“你是怎麽認識那個顧朝的，怎麽還和陳戟有關系？”

宋潛應付自如：“以前你還在給陳戟當家教的時候，我去找你時，偶爾在陳戟家樓下碰見的，當時說過幾句話，沒想到他還記得我，還願意幫我，遇到好人了啊。”

“這樣啊，”祁意若有所思的看了宋潛一眼，隨後笑了笑說，“我都沒碰上過，不過你居然會和陌生人說話，我還挺意外的。”

宋潛：“……是他先和我搭的話，我出於禮貌回的。”

祁意“唔”了聲：“這樣啊。”

顧朝一走出餐廳，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機，撥出了那個才剛剛保存的電話號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心急成這樣。

遠在另一個市裏的陳戟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剛想趴在書桌上歇口氣，一旁的手機就響了。

他這個手機還沒有被沒收，電話號碼也還沒有被老媽給註銷，可能是他媽最後的最後仁慈了。

讓他還有一個可以和祁意維持那麽一點點聯系的工具。

他這個號碼沒幾個人知道，所以拿起手機的前一刻，他還妄想了會不會是祁意的電話，可在看到陌生來電的時候，一心歡喜又瞬間落空了。

陳戟嘆了口氣，接了電話。

“陳戟，是……是你嗎？”開口時，顧朝用了這輩子最溫柔的語氣，仿佛怕如果他大聲一點，兇一點，電話那頭的人就會被氣跑了，“我是顧朝。”

在西餐廳的工作還算輕松，保持笑臉迎人的排面，端盤子利索點就完事兒了，而且工資也還算可觀。

祁意和宋潛的到來，的確給店裏長門臉兒了，顧客都較原來多了不少，尤其是年輕的女孩子，都跑過來看這兩個帥氣的服務生了。

宋潛給第八桌送了份牛排過去，回廚房的路上，他剛低頭扯著領帶松完氣，一擡頭就看到祁意被第三桌的兩個女孩在纏著說話。

祁意還笑得忒歡，配上一身黑色西裝，的確是很吸引人。

宋潛第八百回開始討厭起了這家餐廳的服裝，這的是配什麽洋氣的黑色西裝啊，低調點不好嗎？

他哥太光彩奪目了被其他的女孩子追走了怎麽辦？

橫豎他哥都高中畢業了，有人追的話，萬一對眼是會考慮的吧。

宋潛都要愁死了。

意外不會因為宋潛的憂愁而不到來，該來的總會來。

祁意真的被好看的女孩子表白了。

而且對方還特別好看，腰細腿長皮膚白。

宋潛要氣死了。

祁意要愁死了。

他只是想普普通通的上個班，僅此而已，但不僅每天要笑臉迎人的面對各種各樣難纏的姑娘兒，還得時刻提防自家穿著西裝裝小大人的小朋友不要被其他的姑娘兒給盯上。

每天都忒心累，還不如搬磚來得痛快。

追祁意的漂亮的女孩子也是這屆高中畢業生，不過不是三中的，據她自己說是隔壁實驗中學的。

祁意對她毫無感覺，連她名字都不想知道，在那姑娘兒剛表完白，就明確的幹脆利落的拒絕了她。

“我有喜歡的人了，不好意思。”

這就是祁意的回答。

被宋小朋友支著耳朵給一字不落的給掃了進去。

宋小朋友畢竟還是個小朋友，太年輕了，聽風就是雨，容易對這種別人瞎說的話信以為真，把自己給悶了個順不上氣。

好看的小女孩是順利打發走了，但祁意卻又發現自家小朋友開始鬧別扭了。

宋潛鬧別扭的表現祁意再清楚不過，就是典型的不跟你說話，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不鬧你但能活活憋死你。

而且他還不躲著你，反而離得更近，貼得更緊，就是不搭理你。

祁意感覺這他比被一群女孩子堵著追還要難受。

簡直要命。

終於，在祁意高考成績要出來的前一個晚上睡覺之前，宋潛才肯開尊口說了這麽多天以來，除基本生活溝通外的第一句話：“你會緊張嗎？”

他總算是肯主動開口說話了，祁意抓著話頭就不舍得放：“完全不緊張是假的，有點吧，轉移一下註意力，想想別的人，別的事兒就好了，你後天……”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宋潛打斷了，後者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哦，是啊，想想喜歡的人就不緊張了。”

祁意：“……什麽？”

宋潛又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又把醋壇子打爛了，不敢說話了。

“潛潛……”祁意小心翼翼的伸手過去，想抓住他的手，被宋潛躲開了。

“睡吧。”宋潛蜷縮起了身子，扯了點被子蓋在肚子上。

風扇把他的發梢吹得淩亂的支楞起來。

祁意收回手，閉上了眼睛。

隔天要去學校查成績和填志願，祁意起來的時候，宋潛已經早就起床了，不僅把祁意要穿的衣服找出來了疊在一旁，還把早餐也做好了。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祁意刷著牙走到宋潛旁邊，看著他把炒蛋從鍋裏盛出來，“今天我查成績，你是後天去了。”

“我還不知道麽……”宋潛小聲喃喃了一句。

“嗯？”祁意把臉湊到他面前，一嘴泡沫的問，“你說什麽？”

宋潛被眼前陡然放大貼近的臉給嚇了一跳，猛地往一邊退了幾步，差點把手裏的盤子摔到地上。

“怎……怎麽了？”祁意被他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伸手握住了宋潛拿著盤子的手。

宋潛已經好多天沒有和祁意有過這樣的身體接觸了，他手顫了一下，終於，命運多舛的炒蛋連帶盤子一塊兒陣亡了。

五分鐘後，祁意收拾完一片狼藉的地面，刷完牙洗完臉，站在廚房案臺前，邊擇菜邊對宋小朋友進行教育：“宋潛，到底怎麽了？你給我說清楚，要不今天我也不出門了，成績也不查了，志願也不報了，嗯？怎麽樣？”

他說宋潛了。

還正經的叫自己宋潛了。

宋潛低下頭，手背在身後握成拳。

他讓他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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